前篇写于16年6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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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又做了一个梦。这个梦很简短,是我在即将醒来时做的,换成现实时间,可能还没有五分钟。
梦中我走进了一个类似办事大厅的地方。这个地方虽然不大,但来往的人也有十几个,两侧各摆着一排椅子。不知什么原因,这个大厅跟爷爷家的格局很有些相似。
我走进门,一眼就看见了爷爷。
他就坐在最靠外的那张椅子上,正仔细地看着一张报纸。他戴着那顶最喜欢的帽子,右手打着吊针,药水挂在旁边的支架上,就像医院里那样。
“爷爷!”我跑过去,蹲在他身边,握住他的手。
爷爷的面容和我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。那时我就已经知道了这是梦境,我对自己说:这是梦之神想让我知道,如果爷爷活到现在会是什么样,吗?
于是我凝视着他和蔼的、久违的脸,拼命想要记住,这场梦是潜意识予我的恩赐。我摩挲着爷爷手上的皱纹、微微突起的血管和挂药水时留下的针孔。他的手非常温暖。
现在醒来的我已经记不清梦里的爷爷是什么样子了。对不起,梦之神,这么努力地去记了还是没能做到。
但手中的温暖还一直停留着。
那真是非常、非常温暖的手了。
爷爷把报纸叠好,站起来。我急忙扶住他。
他向大厅的某个角落走去,那里有许多类似隔间的地方,步履并无蹒跚。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。
他在一个隔间的门外停下了。
这时我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事,眼泪刷得就泄了洪,我向前扑住他,哭着大喊:“爷爷我不要你走!”
爷爷有些无奈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,递给我一颗青青的梅子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,我不爱吃梅子。
隔间的玻璃门映出我俩的身形。泪眼婆娑中,我无意间侧头看见了玻璃中的倒影:爷爷变得高大、挺拔,头发浓密;而我,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,扒拉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。
我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这样矮,连爷爷都能摸到我的头顶。
一阵一阵的眩晕感传来。我知道这时爷爷是真的要走了,我也真的要醒了。
只剩最后一句话的时间。一定、一定要说的那句话……
我松开手,像小孩儿那样肆无忌惮地委屈控诉:“爷爷,我好想你……”
爷爷最后看了我一眼,微笑着,走进隔间。
我从梦中转醒,哭肿了眼睛,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般哀嚎着。斯人已逝,长歌当哭,梦总是这样吝啬,这样短……
爷爷上一次来到我的梦中,还是两年前。
今天是清明。
在我那遥远的家乡,是不是已经有鞭炮声在那青青的山间响彻了呢?
震醒泥土下沉睡的灵魂,人间又是一年春。
我想,我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梦到爷爷了。
后记:
爷爷去世已经快十年了,生死这种宏大的命题,是当时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我人生中第一次晴天霹雳,多年后也没能忘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。每次回家总是很遗憾没能在他生前多聊一聊,现在我长大了,他却早已不在。
依然很想他。